抑郁

是不是越抑郁的人对这个世界越温柔?


深入接触抑郁症患者,你会发现很多让他们抑郁的原因,是平常人根本不会去关注的部分。抑郁症患者都有一种天分,就是先发动悲伤情绪,然后再为悲伤情绪寻找一个原因,然后不断强化这一被他本末倒置了的因果关系的逻辑链条。对平常人来说,背后如果有人吐痰,不会想太多。而对抑郁症患者来说,这恰恰是一个非常有效的为负面情绪寻找理由的机会。他虽然也知道这个痰99%吐不到自己身上,但对那1%的可能性偏偏就是无法释怀。

同样一件事,寻常人能够很平静地面对,但抑郁症患者一定能迅速找出这件事值得悲伤的部分。也就是说,抑郁症的本质,是有一分无处安放的悲伤。只要有任何可能安放的地方,抑郁症患者就会在心理上无限放大这种可能性。

而且一旦抑郁症患者掌握了某种利器,比如阿拉丁神灯,他会比平常人玩得更决绝。平常人许愿,可能是给我1个亿。而抑郁症患者会这样许愿:给我一张装有来源不被质疑的1亿美元且在我名下的确定可以供我自由使用的银行卡。他担心,如果不说银行卡,钞票会直接把他活埋;如果不说来源不被质疑,这些钱会无法使用;如果不说美元,有可能拿到的是津巴布韦币......其实,抑郁症患者一辈子都在与这个世界的潜在的危险性做斗争。

基于这一点,抑郁症患者“有时”为了最大化地保护自己,开始对这个世界最大化地温柔。也就是所谓的老好人。这并不值得肯定,因为这种温柔在不断撕裂他的人格,摧毁他的自信。他其实很羡慕那些敢作敢为、无忧无虑的人。

关于上一段中的“有时”

现代医学将精神疾病分为很多门类,比如抑郁、强迫、狂躁、精神分裂等等。它们都不是疾病本身,而只是由疾病本身在不同条件下所引发的症状。因此大部分药物都治标不治本,因为这些药物的靶向都是症状,而且实际治疗过程是拆东墙补西墙。而我认为的疾病本源,是精神病患者维持大脑分泌物平衡的条件,高出了普通人。也就是说,面对同样的压力,普通人的大脑分泌物仍能维持平衡状态,但抑郁症患者做不到。由于他做不到,所以就会利用不同寻常的办法来面对压力:比如强迫,彻底消除煤气没拧紧所可能产生的危险,一天晚上拧5次,最后一次还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因为拧太多次,反而给拧开了;比如焦虑,千方百计地寻找焦虑的理由,并将其杀死,实在找不到焦虑的理由,就抖腿,以寻求心理上的安全感;比如抑郁,无限放大本来不值得悲伤的事物,以证明自己对事物有着清醒客观的认识;比如精神分裂,实在扛不住了,创造出一个人格,来保护另一个人格等等......

强迫、抑郁、焦虑、狂躁......其实都是同源的。具体表现出哪一种,要看病人对外部条件的判断。

如果他主观上认为有实施强迫的条件,就不会温柔了,而是会非常粗暴(因为他对安全性的要求要远远高于普通人)。也就是说,温柔只是他在特定条件下所产生的诸多症状之一。

他不是对这个世界温柔,而是在作出你对他有潜在的威胁且无法对你施加强迫手段的判断之后,为了保护自己,以温柔的态度来降低你对他的威胁。他心理上和你的距离感,比很多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对你没那么温柔的人,要遥远得多。温柔只是他的第一道防线,如果这道防线没能将你阻隔在安全地带,他的第二道防线就会是逃避。(这一点倒是很像表面上彬彬有礼、实际上拒人千里的日本人。所以致郁系和治愈系的作品,在日本文化中的比重非常之高。)

在大部分情况下,温柔和逃避这两道防线会解决掉他的大部分社交恐惧。但如果你强行突破了这两道防线,就会发现真正的他其实很暴躁、很强迫,一点都不温柔。对你来说,可能是千方百计地和他交朋友;而对他来说,则是心理安全区遭受到了最严重的入侵,而你是眼下最有威胁的敌人。(这时如果有人在他背后吐一口痰,他绝对不在乎了。因为他已经有了你,所以不再需要找其他理由来发动负面情绪了。)

因此,抑郁症患者对这个世界的虚伪的温柔,于人于己都是完全不可取的。倒是我们应该温柔地对待抑郁症患者,并且鼓励他们更有勇气地面对这个世界,而不是赞赏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温柔。

由于抑郁症患者自带将悲伤合理化的能力,所以他们对环境的感知要远远细腻于常人,应用得当的话,也是一种天分。抑郁症和智商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智商越高越容易得抑郁症。所以不要歧视抑郁症患者。

抑郁症患者一方面面对压力的能力弱于常人,另一方面大脑奖励机制的触发条件也高于常人。对普通人来说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对抑郁症患者却往往无法刺激出等量的多巴胺。甚至很多常人觉得高兴的事,对抑郁症患者却只是一种负担。因此,酗酒和抽烟的人,其实都是潜在的抑郁症患者。酒精和烟草,其实分别对应着兴奋剂和抑制剂,和国家管制的二类精神药品的实际作用是非常类似的。一个确诊为抑郁症但不依赖于药物就可自我调节、病情稳步转好的抑郁症患者,很有可能比一个抽烟喝酒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更健康。

我认为针对抑郁症的治疗,主要还是心理方面的引导。用药只能一时跳出来,但是停药之后,之前的坑更深。如果必须用药的话,要在用药阶段进行大量的工作,包括深入对比用药与不用药的区别,尤其是对同一件事的看法,进而对其进行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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